幸好，一路上有你

遥望中原

    　　跟记者约定见面时间后，睿武便对妻子说了要接受采访的事，他说，想借助报纸向老婆道个谢、道声歉。妻子却埋怨他幼稚：夫妻间不图回报，只要日子过得好就行。可睿武打定了主意要讲，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好妻子，正是这个女人的伟大拯救了他。
　　□今报记者 彭艳
　　●一张旧照唤起回忆
　　昨天，无意中翻出家里的一本相册，里面有张全家福：我坐在左边，身边是老婆，老婆的怀里是不满周岁的儿子。老婆的头向我的肩膀歪过来，像是要依靠的样子，可我却别扭地侧着身，不肯让她“得逞”。我看着这张照片的时候，儿子正端着喷壶从一旁经过，目不斜视，小大人一般，他是要去给阳台上的花儿浇水。
　　看着照片上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看着眼前人小鬼大的儿子，再看看自己身处的这个井井有条的小家，突然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辛酸、欣慰、心疼，百味杂陈——10年了，这不平凡的10年，如果没有老婆，也许一切早已烟消云散。
　　……
　　2000年，我刚从部队里退伍回来，那段时期让人抓狂——提干不成功，恋爱不顺利，尤其是后者对我打击最大。我跟当时的女朋友谈了6年，可到了谈婚论嫁的当口儿，对方突然变了卦。那些日子里，总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每天也在忙，却不知在忙些什么……为了让我振作起来，家里人开始帮我安排相亲，每次我都会去，但总是有始无终。素云便是诸多相亲对象中的一个，我们见面那天，彼此的印象都不深刻，主要是我疲于应付、匆匆打发。
　　一个月后，一个朋友跟人打架，脑袋给开了天窗，我陪着他去买帽子。两个大老爷们儿在批发市场逛了半天，愣是找不到哪儿有帽子可买。我脾气急，当街就大喊起来：“谁卖帽子？多少钱我都给！”街上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们，一个女的悄悄拉了拉我的衣袖：“别喊了，我这儿有。”我一扭头，嘿，碰见熟人了，原来是素云。
　　素云在这家批发市场里做生意，那天，素云的帽子白送给了我那个朋友，为了表示感谢，事后我请素云吃饭。我这个人信缘分，再加上这次是真心结识素云，便对她上了心。自那以后，我便和素云开始了真正的交往。我是个粗人，只会请素云吃饭，连礼物都不曾送过一件，好在素云是个实诚姑娘，也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这样一来两人倒也合拍。说起来我们也算赶了场时髦，拿现在的话叫闪婚，从认识到结婚不过三个月。
　　●一段往事不堪回首
　　我和素云结婚了，可爱玩的心思却没能收回来。家里的事情我从不操心，素云管家有条有理，跟家人相处也还过得去，这更纵容了我无法无天的脾气，整日只是在外面喝酒、打架……有时素云数落我两句，朋友们便讥笑我怕老婆，为了证实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我会立刻起身教训素云一番，心情好的时候只是骂她几句，碰到心情不好，那便要老拳伺候了。
　　到了结婚的第二年，儿子出生，家里人都劝我收收心，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自己走的不是正途，可就是不肯服这个软儿，他们越是这样说，我越是来劲儿。素云坐月子时我甚至没在家待过，高兴的时候就回去看两眼儿子，不高兴就连着一个星期不回家。现在我会想，当时的素云究竟过的是种怎样的日子：老公吃喝嫖赌，分文不挣，每每还会请她吃顿“竹笋炒肉”，但素云从不跟我闹，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背着人抹几滴眼泪。
　　2005年，终于出了一件大事，我跟人打架，脑袋被砍了四刀，奄奄一息。那次重伤让我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家里人都赌气不来看我，只有素云，衣不解带地伺候我整整一个月。素云把儿子送回娘家，带着铺盖在医院里住了下来，她从家里拿来了一个小酒精炉，每天就在那个酒精炉上给我熬鱼汤，煮挂面……
　　素云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打心眼儿里感激，可我就是奇怪，为什么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就没掉过一滴眼泪呢？后来，我曾向素云问过这个问题，她的眼圈立马红了，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哭，背地里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买菜的时候，走路的时候，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掉泪，只是，我不想让你看见，你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连老娘都不来看你，我咋能再去伤你的心……”
　　素云的话让我愧疚了很长时间，真的，那是我第一次肯正视自己的错误，甚至，我还在心里暗暗发了誓：金盆洗手，当个好丈夫、好爸爸。我发誓的时候诚心诚意，可很快便又忘得干干净净。
　　●一个爱人平凡真挚
　　我不喜欢素云唠叨，她不知因此挨了多少次打。另外，素云跟我妈的关系也不是太融洽，两人总有些小矛盾，我虽无赖，却是个孝子，只要我妈在我面前说了素云的不好，我二话不问，立马就去收拾她，有时打，有时骂，总不落空。但不论我怎样打骂，素云顶多只是哭泣，从没说过离婚之类的话。
　　直到2006年年底，因为一件大事，我进去了，在号里一待就是一个月，我在里面几近绝望，不知道自己会被判几年，不知道出去后，那个家还在不在。后来，有人给我捎来了衣服和吃的，我知道，一定是素云，也正是那些东西在我的心头燃起了一点希望。
　　幸好我在那件事情中牵涉并不深，一个月后终于出了牢笼。是素云在外面接我，她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可在我看来，竟如天使般可亲。这次出来后，家里的情况有了很大变化，家人终于对我绝望了，他们把我赶出了家门，要和我断绝关系。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也不哀求，当即带着素云和儿子出了门，后来，我们在都市村庄里租了间房子，日子过得凄惶无助。
　　即便是这样，素云还是没有埋怨，每天只是守着她那个小小的摊子，认真仔细地照顾着我和儿子，家里的一应开支都靠她一人支撑，作为男人，我既愧又悔。
　　有一次，我无意中翻出了素云的日记本，这个女人一直保持着少女时代的习惯，用文字记录着自己的心思。通过这本日记，我知道，在我进去的那段日子里，素云曾在高墙外徘徊过好多次，她说只要她的丈夫能回来，她情愿付出一切代价……
　　看着素云的日记，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距离上次落泪至少有二十年了吧，是这个女人唤醒了我的良心。
　　……
　　这几年来我一直窝在家里，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现在的我正在为当年的疯狂付出代价：身体状况一落千丈，只能在家里帮素云打打下手。可素云还是那样，从不埋怨，只要我安心在家，不再惹是生非，她便满足。
　　素云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她心里的苦也只有我清楚，所以，这次看到这张照片，多年来的愧疚与不安再次升腾起来，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给素云道个歉：老婆，你辛苦了！没有你的不离不弃，也许我会成为穷凶极恶的匪徒；没有你的勤劳善良，这个家也许早已分崩离析。
　　其实，还想跟素云说一句：老婆，十年来没让你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但请你相信我，我以一个男人的尊严发誓，一定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让你快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