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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有凉风的阴天里,我特别容易触发感想。
最近开始迷上做一件事,就是在宿舍的阳台上,趴着边缘,看学校的风景。今天找到了之前朋友给的两瓶小肥皂水,心情一好,忍不住拿到阳台上去吹泡泡。不用去想什么,只是看着一群群五颜六色有大有小的泡泡飘荡在空中,满足就溢出了心房。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它们会飘到哪里呢?还是在前进的半路就夭折掉?抑或是,飞到哪些个宿舍里,给那个宿舍里的人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好久好久没有吹泡泡了。这是小孩子的游戏,可是长大了反而会倒过来推崇这些单纯的玩法。印象里很深的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小孩吹泡泡,是在几年前的清明。那个下午,我缩在三亚爷爷家的阳台角落,捏着手机,望着对面升空的泡泡狠命地发呆。那时候除了发呆,不知道,不想,也不敢做别的事情。爷爷去世了……这好像不奇怪,病了那么多年,越加严重,这样是所有人都可以猜到的结局。那时候我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所有的人都去安排后事,留我在家。心里没有强烈的悲痛,只是想着:就这样去了?恍恍惚惚的,总觉得好不真实,又觉得和我无关。直到下葬的那天,仿佛为心包装的死死的那层膜被撕裂了。小小的房间里,有人致辞,有人默哀,然后一个白色的被包裹着的东西被两个戴着手套的人从停尸棺木拿出来。然后我似乎清醒了点。那些人好粗鲁,不行,怎么能这样对待我爷爷!我上前想告诉他们轻一点轻一点。有人拦住了我,然后我高度近视加上泪眼模糊的视线仍旧能清楚地看见那个白色的物体,被没有尊重地,被随意地,被落魄地抛进焚尸馆。
我当时只想说你们怎么能那么做!怎么能那么不尊重!你们对一个死人竟然如此无礼!我愤怒大于悲哀,整个脑子就充斥着对那两个人的恨意。葬礼结束了,焚尸结束了。初三的我像个孩子般仍然没清醒,或者是把自己给麻痹了。他们讨论后事,他们领回烧剩余的尸骨,他们拿了一个华丽的盒子装进去。我只是眼神空洞地看。
那次,上学生涯中很少请假的我好几天没去学校。回去了就是呆呆的。没有什么情绪。直到过了几天才在朋友面前痛哭出来。。。
如今我仍然记得那个小雨的清明。也记得一个亲戚的感叹:“你爷爷刚好赶在这难得的四月四日清明了,清明都是四月五日的。”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刻意地去想起了呢。
昨天的外教课,Carlo让我们展开辩论,其中有个话题是:你是否赞同安乐死。我是赞同的,可是通过抽签我被分到反方了。当时还很愁,不知道怎么阐述这个我自己都不赞同的观点。可是后来局面就变了。讨论趋于感性化,我不知不觉地开始主动发言,而且说的越加流利。当外教问我:如果你的亲人,你关心的人因为病痛而生不如死,他恳求你同意让他安乐死,你会愿意吗?你会选择成全他让他早日安息吗?
如果是之前我会违反我的辩论观点,告诉外教是的。可是不然。 昨天我伤了。讨论了那么多,别人在争辩,而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把我带回初三那年的清明。当初爷爷病重时,和外教他们说的一样,因为治病花去了所有的钱,爸爸三天两头跑去三亚,常年不在家,因为照顾爷爷累的迅速消瘦。妈妈身体不好,没有爸爸在身边按摩买菜,更加吃力。那时的妈妈总会在替爷爷难过后,又抱怨,不停地抱怨,甚至希望爷爷早点安息……当时我觉得妈妈好坏!可是现在大了,知道妈妈无罪,因为长久的病痛会磨去最爱你的人的所有关怀,他们不堪重负。抱怨,没错,虽然听在耳里很痛。
我发现这一切我记得如此之清楚,包括爸爸每次从三亚回来的疲倦态,包括妈妈永远皱着的眉头,包括见到爷爷时令人寒心的消瘦,包括我最后一次亲手喂爷爷吃下的小橘子片。。。
当外教问起我这个问题,我冲动的英文不经过大脑思考难得地直接蹦出口:“Because of the endless love! He who chooses to die,he's cruel; and if he wants me to let him die,he's more cruel! I can't, and I'm willing to spend all my money and time to treat him, I have the right!”如果他选择让我同意他安乐死,他真的太残忍,他只顾着自己的痛苦而不顾身边所有关心他的人的悲痛!花钱花时间又怎么样,他是我所爱的,我愿意花费这些来换得他仍旧在,有错吗?你有权利剥夺有权利否定吗?!
貌似后来外教被小小地感动了。而我持续陷在自己的思路里。我只是,想起了以前,想起我失去亲人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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