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管小小说《饿》

pure

那是一个冬天，车里抽着闷烟，
守了半宿工地，偶遇搞笑老汉。
这是我在一线时候的一个事儿，现在想起来仍颇有喜感。
2002年初冬一天下午，居民投诉说富田丽景内有一工地连夜出渣土，装卸动静忒大，那后八轮从楼边一趟一趟的经过，彻夜不停，根本没法睡。居民希望执法人员过去查查，看看是不是无证施工，噪音方面是不是超标。
接投诉最有成就感，完工后最起码能得到一个赞。虽然忙了一天了，但是队长说加班吧，居然没有一个操蛋的，居然欢欣鼓舞的加班，居然都不给女朋友请假。我现在都较难理解当时的激情何来，可能是队伍成立不久，一切充满新鲜感？
队长让内勤红姐回去，红姐说我回去给你们烙几张饼吧，晚上加班容易饿。我们就异口同声说：好。
下班后在办公室打五十K，八点多的时候，红姐的饼还没吃上，听说是烙糊了。我们不信，忽悠，接着忽悠。当时没有微信了，否则可以立刻索图求证，哈。
我们去了中队门口的饺子馆，可是已经打烊了。这时，协管线人来报，工地开工了。
这么早？不吃了。我们四个开车前往工地。史队长、青峰、赵勇、我。
工地施工一般是在晚十点以后，要求是十一点，但是他们总是早开工。那会儿半个小时都能跑进市区，然后排队等装车。现在十二点还是高峰期，根本跑不动。所以，我们九点赶到的时候，工地门口路边已经停了一排后八轮了。
我们当时的执法车是红色的小客货，喷涂有行政执法字样。车还没停稳，几台后八轮撒丫子全跑了，他们怕啥？估计是手续不全。其实我们冲的是工地，不是后八轮，只要工地不施工，不扰民，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时候工地有装满渣土的后八轮缓缓驶出，我开车一把方向堵住了工地大门。
司机一看执法车到来，开始打电话。我们开始查验车辆手续：双向登记卡、建筑垃圾运输资质证等。经查，双向登记卡已过期。
几分钟后，呼啦啦来了三台车。包工头儿开始上烟，笑里藏刀的搭讪：咋了领导？还加班嘞？
史队长答：不咋，施工扰民，群众投诉。
包工头儿：啥几把群众投诉啊，都是闲的蛋疼。
史队长：几把啥了几把，说话干净点。
包工头儿：呵呵，不得劲不得劲儿，哥们看看，有啥毛病就说，咱们改。
史队长：没有手续就拉？
包工头儿：咋没有啊，都有证。
史队长：过期了。
包工头儿：哦，疏忽了，那天去找了杜支队，他出差，所以没顾上补。
史队长：停工吧。你这噪音太大。
包工头居然怒了。一般来说，容易发飙的包工头儿都是生瓜蛋。
包工头儿：多大点儿事啊，搁不住吧。
史队长：就这点事儿，必须停工。
包工头儿：那行，你们守着吧，你们啥时候走我啥时候干！
话必，包工头儿指示了一台桑塔纳那3000居然堵在了执法车后面。锁了车门扬长而去。
我日他得儿了，镇牙啊。我们四个被瞬间激怒，决定死磕。
工地门口的车熄了火，司机回去睡觉了。
他是重车，压一晚上应该也不爽。车主估计不知道。
零点左右的时候，已经感觉很冷了。我们的车暖风不太好，那时候一个月120升汽油，也不太够用。于是，青峰打车回去取了四套军大衣。
穿上军大衣后，两排座的小客货感觉都被充满了。前排还可以微微放倒，后排坐着很不舒服。我们几个的腰肌劳损就是从哪些小客货里收获的病根儿。
安顿好之后。就闲聊。
赵勇说起了他老家的桑葚。一提吃的东西，彻底全饿了。前后无人，四周无店，忽然间，打北边人行道上来了一个老汉，推着一台烤红薯车，隐约间看见炉子口冒着烟儿。我们四个立刻来了精神。
还是队长机灵，队长说，等他走近了看见执法车，肯定不敢卖给我们。我这就下去给弟兄们买烤红薯哦。
此时的红薯车距离我们七八十米，正向执法车方向走来。俺仨扒着窗口看着，眼看队长穿着军大衣慢慢迎头走上。
在距离红薯车二十米左右的时候，我们只看见老汉忽然掉头，突然加速，瞬间冲入车行道，老史扬着手吆喝着什么，追了两步停下了。
觅食任务失败。但是老史却是一边往回走一边笑，乐不可支的样子。
买个红薯都买不来，我们三个已经开始在车里奚落他了。洛阳话说，真壤差！真刺毛！
老史过来后，不等我们开腔，就唾沫飞喷的辩解：老头儿炉子里就剩仨红薯了，也不够吃的。他一跑，我也不敢追，快车道上这会儿车速快，出个事咋弄？
赵勇问：嫑说了，还没到跟前就露馅儿了，看那成色吧。你也不把你大衣扣系上，还怕人家看不见你是城管，要我我也跑，看那成色，成色，成色。
史队长：大意了大意了。老头儿眼神真好。离他还有几十米，我就吆喝，我说红薯咋卖了，他说就剩仨了。价格都搞好了，他可能看见制服了，忽然说，不卖了不卖了。我说我给钱我给钱，我真是买红薯了，他就跑，边跑边说，不卖了不卖了，我说我真给钱啊，我是真买红薯了，饿啊，老头说，我真不卖了大哥，放过我吧......
我们三个已经笑岔气了快。眼看马上到嘴的热腾腾的烤红薯就这么跑了。
车被堵着了，还得打出租车化缘去。没啥商量的，队长去！
我记得后来他拎了四包花生米和几根火腿肠，没有水，我们又是一通奚落：带兵不养兵，明天就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