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缺席的审判

冰山迷人

开始阅读前，有一个问题，请你认真设想一下：
假如无法说话，你的生活将会怎样？
心理学里有个专有名词叫“同理心”，英文叫“empathy”，简单来说就是把自己的脚放进别人的鞋里，换位思考，这样才能感同身受，真实地了解对方的情绪和想法。问这个小问题，是想让大家能偶尔站在一个施暴者的立场，去体验一下他被禁言的感受。
确切的说，这是一群“施暴者”。他们是河南洛阳王城公园跳广场舞的十几位大爷大妈，因为和在同一片运动场内打篮球的小伙子因场地问题起了矛盾，几番争执不下，便拳脚和恶语相向。视频经由网络快速传播，瞬间点燃众多网友的怒火。一边儿倒的评论，绝大多数都是支持篮球少年的，这也再次夯实了之前大家经常挂在嘴边儿的观点，“坏人变老了”。

不过我妈就特别不喜欢这句话。太后还下了懿旨，不许在她面前提这几个字儿，看来对于这个论调，老太太是深恶痛绝。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听后我不禁哑然。

谁又真正听过我们的声音？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确实没有听到这十几位“施暴者”的声音。翻了翻网上的资料，几乎全都是媒体对视频爆料者小程或场地管理方的采访，找不到来自大爷大妈的只言片语。小程是篮球少年之一，我们通过他发出的视频，看到了那位被殴少年的隐忍，也看到了那群大爷大妈的嚣张，于是义愤填膺，通过网络媒体声援受害者，声讨施暴者。
诚然，事实胜于雄辩，视频真实地记录了事发过程，对于这起纠纷的对与错，大家心中自有定论。可是，想到纠纷一方声音缺失的这个现实，我突然又觉得这更像是一场缺席的审判：被众多网民判定有罪的那一方，手上戴了镣铐，嘴巴也被缝合起来，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们不去讨论城市健身空间的匮乏，那是另一个层面的话题。就事论事，只说这起纠纷，我们起码应该给这些老人一个发声的机会和渠道吧，杀人犯还有自辩的权利呢。可这十几位大爷大妈，哪怕是简单到几句话的事件陈述，我却连一个字儿也没听到过。 在这场全民声讨的喧嚣阵势背后，“施暴者”的集体沉默显得格外的诡异，他们到底在哪儿？这种声音的缺失是源于理亏，还是因为他们不熟悉智能手机，不会玩儿微信、微博和QQ这种年轻网民们掌控着的现代媒体，所以被变相禁言？又或者他们根本就跟不上时代的洪流，是一群正在被淘汰的人？可不是吗，你看，他们笨到连出租车都打不着，车子都被滴滴给抢走了，哈哈哈。

有一次我在易初莲花门口等滴滴，看见两位互相搀扶着的大妈，挂着大包小包，在路边伸手打车。一辆辆翻着空车牌子的出租车呼啸而过，对她们视若不见，看着她们焦急疑惑的眼神，顿时一股悲凉和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谁又不会步入老龄呢？也许，当我们也被时代的洪流所淘汰的时候，当我们的嘴巴也被缝住的那一刻，我们才会开始去认真思索话语权这个问题。可那时还会有人关注我们吗？
请你不要在爸爸妈缝住其他长辈面前说“坏人变老了”这句话，我相信没几个老人愿意听。当然，确实是有一些老人的行为过于自私，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只是少数，并不能代表老龄人群的全部。所以，即便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人云亦云地跟着骂上几句，你也要问问自己，骂得是否公允，看得是否客观。那种一棍子打死一片的腔调，只能痛快痛快嘴，误伤的，却是大多数。

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其他的长辈，他们正在沦为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交通出行，他们只会坐公车和地铁；理财储蓄，他们只认银行和存折；和你的联系，他们也只会打电话解决。你所享用着的滴滴、支付宝和微信，以及这些科技所带来的便利，也许只会给他们制造一个又一个的麻烦。他们的嘴巴已经被这个时代渐渐缝合，鼓着腮帮子想努力地发出点儿声音，可我们要么不屑一听，要么主观野蛮地急着去否定。去街边儿看看那些打不着车的老人吧，去看看他们的眼神，你就会明白，一个正在失去话语权的群体，是多么的可怜。
试着把你的脚放到他们的鞋子里，真诚地站在他们的角度看问题，你也许会更容易理解“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我们的社会是个多元的社会，青年代表着生机和勃发，长者代表着睿智和包容。多一些倾听，我们一定会发现更多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