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熊浩然
2011年8月的某个晚上,刚刚从四川大学毕业的周余(化名)躺在河南洛阳的一间民房里,身边的通铺上睡着好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白天听了10个小时的“课”,他很疲倦,也很焦虑,却难以入眠。他想给爸妈打个电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袋,才回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已被公司的“领导”搜走。周余想不到,通过互联网招聘网站找到的人生第一份工作竟然是传销,他更想不到,6年后,一个叫做李文星的23岁大学毕业生也遭遇了相同的骗局,只是这一次,人生第一份“工作”的代价是他的生命。
互联网招聘网站遭遇传销李鬼
除了少数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没人知道周余曾有过被骗传销组织的经历,他不太愿意谈及这段往事,看到李文星的新闻,他语气有些愤慨,“和当年骗我可以说一模一样。”
6年前,周余大学毕业,他的母亲在某知名互联网招聘网站上看到了一则招聘启事,一家自称辽宁水电某局的公司招收工程相关专业的毕业生,月薪4000块。
“和李文星一样,投完简历然后很快就接到了所谓的电话面试。”电话那头,年轻男子简单地问了周余几个有关工程方面的问题,当即拍板称要聘用他,让他赶紧去河南洛阳报到。
求职成功的喜悦让周余一家人放松了警惕,也没多问为什么辽宁的公司却在河南报到。很快,带着两箱行李,周余踏上了前往洛阳的火车。
“两个人专门到车站接的我,然后带我去吃饭,买生活用品。”周余说,当时他就感到奇怪,接他的“同事”和他吃饭竟要他垫付餐费,甚至还用他的钱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他们说公司可以报销,我也没多想。”
围着火车站转悠了一天,夜幕时分,两个人带着周余来到了附近农村的一间民房里。打开大铁门,周余惊呆了,不大的三居室里竟然住了男男女女十几号人,“大家都是年轻人。”
对于周余的到来,这群陌生人并没有感到奇怪,这时,白天接周余的人催他赶紧给家里报个平安。
当晚,在“宿舍”的通铺上,周余失眠了。
高强度重复“授课” 经济学女硕士被洗脑
“他们把住的地方叫家,家里还住着公司的领导。”第二天6点过,周余就被“家人”和领导叫起了床。
简单地吃了点早饭,“领导”直接告诉周余,所谓的辽宁水电某局其实并不存在,公司来自哈尔滨,业务并不是做工程,而是做“直销”。
“我当时还没回过神来是咋回事,我的手机就被以办集团卡的名义给骗走了。”周余说,现在想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流程化和标准化”的。不容他有任何质疑,周余便被带到了教室开始“听课”和了解“直销”。
“就是传销的三商法和五级三晋制。”在听完第一天的课程后,周余意识到,他所在的公司其实就是传销组织。
“但我已经走不了了……”周余说,除了手机被搜走,随时有人盯梢之外,只要回到“家”,他便不准以任何理由离开,如果对公司提出质疑,就会有人以“你没听懂课”为由要为其补课。
“有质疑,就会被强制上课,把所谓的商业模式重复不停地讲解。然后如果不想听课,就会被语言威胁。”周余说,经受不住这样的软暴力和高强度授课,他最终选择了妥协和不再表达质疑。
“他们(传销组织)对心理学的运用真的是到了极致。”在刚到洛阳的那几天,除了听课之外,他剩下的有效时间就是和“家人”玩,做各种社交游戏,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向所有人作自我介绍。在相处几天之后,周余发现,与他同屋的人几乎都是大学毕业生,很多人都是因应聘之名被诱骗过来,“通过互联网招聘网站被骗过来的占多数。”
“根本没空来思考。”周余说,除了所谓的讲师和领导,同屋的人也会自发地来宣传公司业务的好处,“我甚至真的一度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别人口中的这个行业其实是可以挣钱发财的。”
“有一个女孩,说是上海交大经济学的硕士生,她说她来的时候是来反传销的,结果上了一段时间的课,她自己选择留下来。”周余说,这让他感到更加的恐慌和迷茫,“你明白这种感觉么,明知道是传销,但是又被不停地灌输这不是传销,再加上短时间暴富的心理期许,人就在不停地自我质疑中被洗脑了。”
幸运逃离传销窟 揭秘传销式应聘套路
在来到洛阳的第9天,周余趁着自己还“清醒”,提出了要求离开。
“过程很纠结,没法细说,反正最后对方轴不过我,同意让我走,但是要求我必须当天就离开洛阳。”在登上前往郑州的大巴前,周余终于拿回了手机,随后他几乎是以逃命一般地心态回到了四川。
周余说,回川之后他专门登录各大互联网招聘网站调查了解,结果发现,这些利用招聘来诱骗别人的传销组织藏身于各大求职网站,而且骗人的手法都及其类似。
“第一,应聘门槛很低,甚至不少应聘职位就直接没有门槛;第二,会提前告知有一个培训期,可能是半军事化管理的,其间不能和家里人联系,需要缴纳一定的培训费。这是为洗脑留下时间;第三,很多招聘网站审核不严格,传销组织就盗用其他公司的名字或者直接伪造公司名字发布招聘信息;第四,会有一个所谓的电话面试,通过这个电话取得受害人的信任,诱骗其到当地。为了防止家里人报警,搞传销的还会专门要求被骗过去的打报平安的电话,定期会在监视下让被骗的人和家里人通话。”
“现在想起来,我觉得我真的算幸运。”周余说,滞留传销组织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新人”被带进“家”中,而除了他之外,没人成功离开。
“也许再呆几天,说不定我也会被洗脑。”周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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