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业新表现
这种新表现可以简单地概括为,外出不等于就业,失业不等于返乡。基于此,与过去那种找不到工作即返乡,或者农忙和节日的规律性返乡和外出相比,现在农民工流动的规律性已明显改变。与此同时,处在流入与流出之间、就业与失业之间的农民工群体不断增大,这个社会群体的边缘性色彩更加丰富。
农民工失业的新特点,在金融危机期间有充分展示,但是金融危机缓解后,这些新特点依然存在,只不过数量规模有所不同。据政府的统计数字,2009年初,中国1.3亿外出就业农民工中,有15.3%、近2000万农民工由于经济不景气失去工作且没有找到工作而返乡[2]。城市中失业未再就业亦未返乡的农民工数量无人统计,生活状态无人知晓。实际失业返乡农民工数量应多于2000万。根据我们2009年11月对651位农民工的问卷调查,因失去工作后城市生活成本太高、返乡等待时机的农民工仅占总数的40.9%,另有30.1%因外出务工赚不到钱而返乡。受金融危机影响,家庭装修人员、运输货车司机、货物装卸人员、机械维修人员等,拿不到工钱成为“家常便饭”。但是,失业也不等于返乡,许多失业农民工选择继续在城市寻找就业机会,或靠打零工以维持生计。在外出就业方面,通常的统计方法为,根据农村外出劳动力数量以确定农民工数量,假定离村外出即为务工就业。但事实上,近两年出现的一种常态化现象是,从农村看,农民已经外出,但从城市看,并未就业。外出不等于就业。
我们的调查显示,已返乡农民工中,59.1%等待时机再次外出。在无外出计划的返乡人员中,有52.3%的农民工已就近就地转移,另有36.5%已准备或开始创业。通常,很多人说“:农民工没有失业问题,实在找不着活就回家种地。”但是,现在的农民不是以前的农民,现在的土地也不是以前的土地。农村人均耕地普遍不足半亩,农业收入已经不能满足农民生活需求。多数地区,农民外出务工收入已超过农民总收入的65%,21.3%的父辈农民工靠体力活供子女上学。外出就业与农业耕作双管齐下成为农民现实条件下的生存方式。一些农民工在城里“混饭吃”,打散工、零工,也不愿返乡。多数农民工的就业原则为“先出去再说”。2009年3月19日,国家统计局发布农民工统计监测调查报告指出,农民工返乡再次外出,仍处于找工作状态的约为1100万人。这个数字虽然随着经济增长的企稳回升有所减少,但是,根据对局部地方的观察发现,处于找工作状态或者不稳定就业状态的农民数量一直是比较庞大的。
“失业不等于返乡,外出不等于就业”的新特点,意味着另一农民工群体的出现,我们称之为“隐性农民工”。“隐性农民工”即那些没有正式就业,也没有返乡,就业状态和生活状态不稳定的农民工。这种“隐性农民工”的组成成分比较复杂,主要包括以下几类:失业未再就业也未返乡者、新流入未就业者、未就业农村籍大学生、半失业状态的自由职业者等。此类人群随处可见,菜市场里搬菜、卸菜的人,工地搬砖、卸沙的小工,蹲在街边等待做体力活儿的人,小区里推车收废品的人,还有一些在网吧上网、混日子的人。根据我们在杭州、天津等地的几个社区街道的调查,“隐性农民工”在一个社区或者街道通常会有几十个,成为社会治安隐患。这些人中,有的无正常生活来源,或依靠过去积蓄,或依靠亲友接济,或依靠偶然有工可做。也有的人一天做3至4份工作,在社区内做保洁员、收拾废品、装修队做小工、做送奶工等,但他们的共同特点是,生活工作不稳定,经常处于今天不知明天做什么的状态。
在就业不稳定的农民工中,有一部分人采取比较消极的生活态度,即“混日子”。这些人以新生代农民工居多,但并非新生代农民工的主流。新生代农民工对于土地的热情并没有完全丧失,但土地已不能给予他们安全感,更不能带给他们人生实现感。新生代农民工毫不掩饰地承认对于融入城市的向往,但更为理智与清醒地面对难以融入的现实。我们发现,这些混日子的新生代农民工大致分为两种,均很焦虑与矛盾。一种为有过就业经历的,却对就业丧失信心与耐受力;一种为没有就过业的,表现为与社会格格不入,难以适应。他们往往因恐惧、慵懒、禁不住诱惑,因美好期望与残酷现实的巨大落差,因缺乏城市认同感与安全感,而不愿工作,有的甚至从根本上排斥并拒绝工作。事实上,这些青年人在农村与城市都很难找到发展空间,但是,城市与农村在物质与精神享受上的巨大差异使他们默认,与其在村里“混”,还不如在城市“混”。这就出现了规模可观的“混”在城里的新生代农民工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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