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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初中的时候,同学王巧儿常带我去书屋借书。
那时候电子书还没有大行其道,连电脑都还没有普及,想要看书,就得压缩原本就不多的生活费。巧儿的家就在镇上,没有伙食赞的烦恼,所以她常常把她看完的书往我书桌里一扔,等扔完最后一本的第二天,我们就一起去还书,再借一批。
巧儿长得浓眉大眼,就差没有虎背熊腰了,却总是喜欢看言情类的书。而n每看到伤心处,都会被感动得稀里里哗啦,全然不顾是在课堂上还是在课外。大家都觉得巧儿有些野,又是体育委员,所以不敢欺负她,托她的福,连常任她身边的我都很少被欺负。
有一次下大雨,我们班里外号“大脸猫”的男同学边骑自行车边扔下一个中号的鞭炮,炸了我一身泥水,吓得我差点哭起来。巧儿就在我后面走着,拔腿就遗,“大脸猫”的自行车居然还跑不过她,被她一把拽到地上,衣服全都湿透了。我破涕为笑,拉着巧儿跑了,“大脸猫”骂骂咧咧,但也不敢追上来。
我觉得巧儿这个朋友可以交,和她在一起,常有被保护的感觉。有时候路过她家,就去找她玩。她爸爸开了一个修车铺,家里还有_4AI弟弟,见过他们一家,就不难知道巧儿为什么长得这么Man——她爸爸习武,能单腿站在竖着的长板凳上吃饭,她妈妈体形球状,目测l80斤左右,还有一个弟弟挂着鼻涕,调皮捣蛋。
巧儿成绩不好,经常被她爸爸熊,而且当着我的面也熊,我有点怕他,渐渐就去得少了。但我们在学校里还是很要好的,她经常带我到处玩,像类似放风筝比赛啦、爬山比赛啦,她总能带我玩得很高兴。
因为我是外地的学生,快毕业时要分回老家考试,走得比较匆忙,巧儿的联系方式也就丢了,很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也向几个来自她们那个地区的高中同学打听过,都说不清楚,据说是没考上高中,去念技校了。
2011年的南方夏天,令人想起王小波笔下的《万寿寺》,热得要命的赤红的土地,赤膊着的男人,还有让入想要逃避的欲望。但我却只能窝在家里,那些带岛字的二十七八摄氏度的避暑胜地只能在脑海中过过瘾。我奶奶八十三岁了,前几天摔断了锁骨,扬言自己命不久矣,我顺便请了个年假,说是回来看她,其实也是稍微厌倦了工作和漂泊的日子,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车上,上班族真是辛苦加心苦。
看着爸爸他们四兄弟三天两头聚在一起,心里不禁有点小感慨,觉得亦舒写的那个《圆舞》讲得真是没错,他们四个兄弟,有一个患绝症,一个去过越南战场,一个早年一直在外地求学当老师,最后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日日围绕在母亲面前,不用再分离了,
人一闲,就开始发散性思维,我突然很想去找找看我的那些老同学,最先想的人就是巧儿。一天清晨,我沿着小时候常走的那条路,去我的初中。小时候觉得特别远,怎么踩自行车都踩不到,现在开车,没二十分钟就到了。到了那个镇的边缘,我看到了曾经熟悉的巧儿的家,那里已经扩建成一个漂亮的修理铺了,带洗车的那种。
我把车子开进去,里面走出一个胖胖的女人,足有160斤,像极了巧儿的妈妈。我说要洗车,她说好,十块钱,我就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等着。一会儿又从屋里走出一个年老的妇女,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巧儿巧儿,宝宝起床了。
我轻轻回过头,盯着跑去看孩子的巧儿,她那么胖,像足了一个巾年人,当然眉眼中也有属于中年人的那种安定感。而我呢,我至今漂泊并a单身,稳定的气息微弱。我突然不想上去攀谈,谈什么呢,我们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安好。我只是带着谢意来寻找一个叫王巧儿的女孩,谢谢她曾经保护过我。十四年过去了,我们都已经认不出彼此了,而岁月又没有苍老到叫我们彼此相认,也没有足够沧桑到令我们有故事可讲。
所以就把谢意放在心里吧。车子洗好,我付了十块钱,又把车里的一袋旺旺大礼包拿出来给了那孩子,然后就走了。漫无目的地晃荡在街上,我的心既充实又空虚,像是刚赴完一场约会,又好像是在等待下一场约会。
有很多人,没有足够老,还不必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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