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画 (小小说)
迟子都在乡镇里当副职已经十五个年头了。
他是在二十四岁那年,由政府秘书提拔为党委秘书的。别看仅仅是由正股变成副科,但对于迟子都来说,却是迈出了人生的重要一步。
因为按照惯例:成为副科就意味着真正迈入了官场,踏上了仕途。三年后,迟子都又被调整了一下位置,成了政府副镇长。但从此后,迟子都便再没有进步和变动了,屁股在副镇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二年。眼看着有些和他一批被调整为副科的哥儿们,甚至有些比他提拔的更晚的哥儿们,已经由副书记、镇长、党委书记、副县长,一路提拔上去,进步最快的还当上了县长,成了正处级领导干部。
每当想到这些,迟子都就觉得心情很郁闷。
朋友提醒迟子都说:生命在于运动,干部在于活动;你要想进步,眼睛要向上看,不要向下看;也就是说,要走领导路线。迟子都眨巴着眼问:领导路线怎么走?朋友哈哈笑着说:你十多年的副科是怎么当的?秘书和副镇长都白干了?
迟子都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朋友神秘地说:没有不吃腥的猫!
迟子都觉得茅塞顿开,就揣了一万元钱,去找县委的谭书记。他斟词酌句而又十分委婉的向谭书记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谭书记微笑着十分耐心的听完他的话后,意味深长地说:你追求上进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你要相信组织,不要着急,更不要感情用事。要经得住考验,耐得住寂寞!
迟子都鞠躬说:书记的教导我记下了,请您多多帮忙!说着起身告辞,顺手从怀里掏出装有一万元钱的信封,放在桌上。
哪知,谭书记瞟一眼桌上的信封,竟勃然大怒,喝道:站住!你胆量不小,竟敢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行贿!马上把它拿走!否则,我在全县抓你的典型!
迟子都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书记办公室的。
朋友听说后,笑得直想岔气说:真有你的,到办公室里行贿,一万元!你是背着鼓去寻槌儿——等着挨敲呀。你须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才好。
经朋友的指点,迟子都把多年来的积蓄加上东借西凑,用十八万元到“翰墨斋”买下了一幅古画,瞅个星期天把车开到谭书记在市内的住所附近,然后给书记打电话,检讨那天在办公室的严重错误。接着话锋一转说,最近自己在旧书画市场上淘到了一幅国画,听说谭书记是研究古字画的行家,特地想让书记给掌掌眼。
谭书记一听很有兴趣的说:那你就来吧,反正今天休息,就替你当一回参谋吧!
在谭书记家的客厅里,迟子都把画卷慢慢展开,谭书记边欣赏边说:画出町畦之外,邱壑迥不犹人。萧然物外,自得天机,画精更兼诗清、字逸,堪称“三绝”不为过矣。
迟子都见谭书记沉湎于对画轴的高度赞美,趁机说:我听人说,欣赏字画还是要悬挂起来的好,让我帮您挂起来吧。
谭书记在沉思中点头。
迟子都趁机把书画挂到了书记的书房里,接着坐回来,继续听谭书记品画。
听着听着,迟子都猛然一惊说:哎呀!我儿子在咱市里的一高上学,我怎么把上午的家长会给忘得干干净净?对不起谭书记,我得赶紧去看看,改日再登门候教。
迟子都告辞的匆忙,忘了带上了那幅画;谭书记还沉浸在对于古画的深深回忆之中,似乎也忘记了那幅画。
半年后,县里干部调整,迟子都被提拔为县直某大局的一把手。
他刚刚走马上任,就接到了谭书记的电话:之都啊,晚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迟子都不知道书记有什么要事吩咐,慌忙准时赶到。
谭书记笑着说:这下满意了吧!我说过的,要相信组织!
迟子都连忙说:那是!那是!
谭书记随手从身边的柜子里取出一轴画说:这是你忘在我家的那幅画,还是物归原主吧!顺便告诉你,这是幅赝品!